Saturday, May 24, 2014

巧眉

发信人: juliett (站在自己的路中央), 信区: Campus_Digest
标 题: 巧眉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6月22日23:11:49 星期二), 站内信件

巧眉

最早对巧眉这个字眼有好感是因为琼瑶的一个小说,姐姐叫嫣然妹妹叫巧眉。嫣然巧眉都是女人脸上的表情,言语之外的谈吐。懂得了琼瑶的名字原来也可以英琼瑶金错刀一番之后,我更是不羞于谈到琼瑶,也更能牵强出嫣然和巧眉的次序原来也是好的。嫣然是女人与生俱来的表情,笑靥如花,谢天谢地,口对心,心对口。巧眉 呢就需要一点后天的功夫,不光要生得横看成岭侧成峰,一挑一颦还得有比笑更多的世故风情。也就难怪嫣然是姐巧眉是妹,分了个先来后到。

那一次是迷了路。迷路比不得沉默。沉默是不想说,不能说,不该说,无从说。迷路不同,我不能让自己迷在马路边上不顾天色。警察走过来问我:女士,想过马路是吗?我象被惊醒的人一样喃喃:地铁站台改建,我找不到麻省眼耳研究所。他咧开嘴友好地笑:想去医院是吗,这边。我说了声谢谢,走出去三步又折回来,跟他 说:谢谢,我不是想去医院,我想去研究所,虽然我知道它们是临近两栋楼。——假如他懂中文,而且文艺,我会跟他说:谢谢,我是想找巧眉,不是嫣然。

迷 路的原因是我出门抓错了钥匙,走出去之后才发现我没有办法回家了。蒙蒙的雨里就很文艺地懊恼颓唐。那么就去找他吧。他有钥匙,他能带我回家。走进他实验室 之前他就看到了我,还没等我幽默一番说也就关怀关怀你视察视察你,他就冲过来一把捞住我:你怎么啦?我被他的紧张吓了一跳,我说没怎么啊。他说:你的眼神 很疼;走,我们去咖啡厅。我说你实验不忙吗。他说不忙不忙。

咖啡厅里我坐着。他的话反常的多,他说他不怕我跟他吵啊闹啊,就怕看到我这种 眼神。第一次看到我这样是我在扬州上夜班回家,一边骑车一边眉头皱着,他在路灯下等我喊住我的时候我就是那样一种眼神。第二次是去年他在佛罗里达机场等 我。他张开手臂我看到他手心写了个 I hate you。他说我当时跟你解释都来不及,我在这里等你,一个女人跑过来问我 I hate you怎么写我就写在手心给她看,我拥抱你的时候你就是那种眼神。我说你想想我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跟你会合一路上晕个七荤八素迎面看到你手心一个 I hate you 我能不疼吗。他说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呢,每到真正重要的话你反而藏着不说,你这个性害死自己别人还不知不觉当了凶手。我说是吗是的我闷骚,那以后这样你看到我这种表情就耍宝逗逗我吧。很多年前你对我唱:我们两个,嗨,一起去拍拖,又不是偷偷摸摸。

这种文字很鸡毛。写的时候觉得爽未必就是好文字,就像大便很畅却不见得是留下黄金万两给这世间一样。不好的文字未必就无意义,画眉的鸟语我从来不懂,但它只能那么叫,它就那么叫。

三个月前认识了一个来自安徽的老先生。他接孙女放学的时候总能碰见我。安徽话跟扬州话很接近,这让我们相见言欢。但安徽老先生却不能很天然地懂得美国的规矩。他看到孩子们野马一样冲出校门的时候忍不住上去摸孩子的头。第二天他接到校方警告,以后不可以跟他们学校的学生有身体接触,孩子们吓坏了,跟老师告状。老师警告他的时候委婉地笑,眉尖却皱着。我帮他翻译,帮他解释。老先生尴尬之极,我说没事的,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在操场看到一个小小孩孤零零地哭我 母性大发去抱他被他的小哥哥严厉阻止:放下!还有一次一个小男孩对着我女儿说 she is sexy我扭着身体笑问他Do you know what sexy means 他说 sure 我不怒反笑轻轻扭他的脸颊事后一身冷汗,我靠,好险,不要告我性骚扰!

走在路上,天很高,很蓝,花开得很好。上一次去一个奥地利籍朋友家烧烤也是这样的天气。他跟我说在美国看不到欧洲杯, horrible. 我说是啊是啊,你看花园里那一片花很美它叫什么名字呢?他说用德语是heart flower的意思,英文不知道怎么说。我说你看那一片,中文是芍药,我家乡的花,可我用英文无法确切告诉你什么叫芍药什么叫牡丹,我还得解释一个草本一个木本这多烦。他笑了,说,看到楼梯口那只蜘蛛了吗,她在睡觉。回来之后我不知道是洋酒过敏还是花粉过敏,左肩起了好几个泡,蜕皮。现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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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源于古老
源于手腕轻轻的折叠
骨节在末端把渺茫的歌声传达出去
在纯粹的境地里我们收买了印地安人褐红的烙铁
还有这古老的传承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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