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18, 2013

汝能持否

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一封email来了。一位亦师亦友的朋友发给我的。他年纪轻轻已经是教授和博导,可他当时的状态是一团糟,给我倒了一大箩筐苦水。简而言之就是:失去了目标,做人没乐趣。

我 当时给他电话说:老兄啊,你的问题就是发展得太顺利太快,被生活宠坏了,心态没跟上你的步子,走路发飘呢;不如找个崇拜你的学生再谈谈恋爱,或者去幼儿 园小朋友那里学唱儿歌吧。被他痛扁一顿,然后说:我很羡慕你啊,一直傻乐傻乐的,有什么不快乐一转身就忘记了,又唱又乐活蹦乱跳。

这些做大事的男人们哪。

人到中年,有多少心愿已成为永不能实现?有多少目的地可以让人脚步铿锵不打晃?责任多了,自由就少了,自我也越来越隐形,还得接受新生力量凶猛的挑战。要调整好心态的确很费力,尤其对那些不假思索往前冲了很多年的人而言,最禁不住的怕是这冷不丁一回头。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这是古训。可在这纷乱的年代,谁能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然后坦荡荡告诉自己说不悔不悔?谁又能幻化百身,尝遍人生滋味,然后意洋洋告诉自己说丰盛丰盛?

穿三寸高跟鞋的打量穿千层底的;楼高独倚的打量拖家带口的;雕梁画栋喂鹦鹉的打量小家院落剥莲蓬的……

圣经说,“人生若经过练金之人的火和漂布之人的碱,必能尝到丰溢的酒杯。”红楼梦则教人唱“好了歌”。

有 一个我出国前跟我交情十分好的女孩子。她喊我干妈,这个干妈的来历是她先认识zhw然后认他做干爹。她是个幼年丧父的女孩子,而我不过大她几岁;几年来 一起吃螃蟹吃盒饭的是她,陪我精心挑选出国行李的也是她,本科毕业论文在我身边做的还是她。然而我出国没多久我们就闹翻了。是非恩怨太多,已经无从追究, 我最伤心的一件事是她看到了我刚认识她时跟朋友的一封信,说过我认这个干女儿是“招安”,她伤心地对我说“You make me sick”,中文意思该是你让我作呕吧。这一句也弄得我极为伤心,辩解说当初怎么样认识的你我都清楚,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和zhw一起接纳你就让你做我 们的女儿呢还是让你介于我们之间成为我们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认识了之后我们一步一步消除嫌隙建立了深厚情谊,时隔几年你在我的大后方居然拿这个来向我问罪 我实在吃不消。两个人都是倔强性子,从那以后彼此就再无联络。两个人对这段往事也很默契地绝口不提。我想我失去她很痛,她失去我恐怕也很痛过吧。然而到底 没有血缘关系,一根筷子轻轻一折就那么断了,彼此也都无意再去收拾残局。

这件事情对我触动极大。当时我想,如果从前恩怨会毁掉现在的幸福,我情愿我是“湘云无史”;如果从前点点滴滴才构成了我有过的人生,我情愿我是“湘云有史”。

两年来,社交活动一度降到了有我以来最低点,体重也一度降到了成年以来最低点。——我在干什么,我想要什么,我是谁?我爱什么,我爱谁?怎么样去靠近我的什么,怎么样去爱我爱的那些谁?

最近人渐渐真的开朗起来了。生活之中,各种物事本无情,带了情意去看它们才变得对我重要。人跟人,当初是什么距离不重要,现在各自站在什么位置才重要,将来还会占据什么位置更重要。

我已放弃博士学位,我已从众所周知的社会人价值体系里走进了一条岔道。我当接受我自己作出的这个决定带来的一切后果,我当拒绝原先的价值体系对我的约束和评估,并欣赏这条岔道上的风景,让自己走得越来越快乐。

我正爱着一些人,我尊重自己情感,有什么结果都勇敢担当;我也要尊重我的生活,不允许看得见看不见的手来掠夺它践踏它。——“当我保护我的孩子时,我是一头母狼。”

身居斗室,冷眼看世,热心做人。

上次看到人物传记说到伽利略。伽利略是一位以名字而不是姓氏闻名于世的科学家,世上只有一位伽利略。

世上也只有一个juliett。我爱且爱我的,请看清楚你们面前的我,heihei. 我不爱或者不爱我的,请谨慎驾驶,保持在我生活的安全距离之外。

废话一堆,很唧歪很拽也很无聊的样子吧。不过我喜欢这样。